第九十五回 张献忠伪降熊文灿 杨嗣昌陷殁卢(3/3)

朕意何尝照准。”象升复历陈守御规划，怀宗也为首，只命与嗣昌、起潜，会议战守事宜。象升退朝，与两人晤谈，当然未合，复复旨，即日陛辞。既都门，又疏请与杨、二人，各分兵权，不相节制。廷议以宣、大、山西三师属象升，山海关、宁远兵士属启潜。象升得晋职尚书，念主恩，拟即向涿州发。不意嗣昌亲到军前，与商和议，戒毋轻战。象升：“公等持和议，独不思城乞盟，秋所耻。安如锋，难不防袁崇焕覆辙么？”嗣昌被他一说，顿时面颊发赤，徐徐方言：“如公所言，直用尚方剑加我了。”象升又愤愤：“卢某既不奔丧，又不能战，尚方剑当先加己颈，怎得加人？”语固近正，未免过激。嗣昌：“公休了！愿勿以安蜚语陷人。”象升：“周元忠赴边讲和，往来数日，全国皆知，何从隐讳？”嗣昌无词可对，怏怏而去。原来周元忠曾在边卖卜，与边人多相熟识，所以嗣昌遣他议和，但亦未得要领，不过敷衍责。既要议和，亦须选一使才，乃委诸江湖卖艺之，不特无成，且不免为敌人所笑。象升心直快，索尽说透。越日，象升复晤着起潜，两谈论，越发龃龉。象升遂一意行，涿州，据保定，闻清军三路犯，即遣将分防堵。怎奈象升麾，未及二万人，不敷遣调，清兵又疾如暴雨，驰防不及，列城多望风失守。嗣昌竟奏劾象升调度失宜，削尚书衔，仍以侍郎督师，象升恰不以为意。最苦是兵单饷薄，没人援应，每至夜间，独自饮泣，及到天明，又督厉卒，有无退，一面檄兵输粮，偏被嗣昌阻住不发，看看粮饷已尽，将士皆饥，自知去死不远，遂于清晨帐，对着将士拜，并泪：“我与诸君同受国恩，只患不得死，不患不得生。”言之痛心。众将士闻言，个个泣，都请与敌军决一死战。象升乃发鹿，检兵士，只剩五千名。参赞主事杨廷麟，因起潜大营，相距只五十里，拟前去乞援。象升：“他、他肯来援我吗？”廷麟请一行，象升握廷麟手，与他诀别：“死西市，何如死疆场？我以一死报君，犹自觉抱歉呢。”

廷麟去后，象升待了一日，毫无音信，遂率兵径趋嵩桥，遥见清兵如排墙一般，杀将过来，总兵王朴，即引兵逃去，只留总兵虎大威、杨国两人，尚是随着。象升分军为三，令大威率左，国率右，自率中军，与清兵拼死相争，以一当十，兀自支持得住。大战半日，杀伤相当。傍晚各休战小憩，到了夜半，象升闻鼓声大震，料知敌兵前来，帐一望，见自己一座孤营，已被清兵团团裹住，忙率大威、国等，奋力抵御。迟至天明，清兵越来越众，围至三匝，象升麾兵力战，炮尽矢穷，大威劝象升突围走，象升：“我自从军以来，大小数十百战，只知向前，不知退后。今日扼臣，外遇敌，死期已至，尚复何言？诸君请突围去，留此以报国，我便死在此地了！”言已，竟手执佩剑，杀敌阵，中四矢三刃，尚格杀清兵数十人，力竭乃亡。一军尽没，惟大威、国得脱。起潜闻败，仓皇遁还，杨廷麟徒手回营，已成一荒郊惨野，暴骨盈堆，中有尸首着麻衣，料是象升遗骸。惨心椎血，有如是耶？乃邀同顺德知府于颖，暂为掩埋，并联衔奏。嗣昌已闻败耗，犹匿不上闻，及廷麟疏，不便隐讳，反说象升轻战亡，死不足惜。怀宗竟误信谗言，不给恤典。及言官劾起潜，说他拥兵不救，陷没象升，乃将起潜狱，审讯得实，奉旨伏诛。直至嗣昌败后，乃加赠恤，这且慢表。

且说象升已死，清兵未退，明廷急檄洪承畴总督蓟、辽，孙传总督保定、山东、河北军务。传疏请召见，嗣昌恐他奏陈己过，拟旨驳斥，只令他速即莅任。传愠甚，引疾乞休。嗣昌又得了间隙，遂劾传逆旨偷生。怀宗也不辨皂白，竟逮传狱，削籍为民。还幸清兵只来扰，无意略地，一经饱掠，即班师回去，明祚尚得苟延了五六年。小有诗叹：

一蚁凭堤尚溃防，况令孤鼠握朝纲。

忠良惨死群沍，国祚何由不速亡。